鱼传尺素渡海峡

老白的一封家书被带回了云南老家,而他本人却永远留在了海峡的另一边。
在台湾相遇时,是他先发现了我。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,我与家人用方言通着电话,抬头就被这泪流满面的老人吓到。他用早已变味的云南话同我说,他也是云南人。
许是太久没有遇到老乡,他热情地邀请我去家里做客。一进门,我就被中国风式装修给吸引了。他兴奋地向我介绍关于他的一切,只是拿出一张破旧泛黄的照片时,他未语却先红了眼。
在那个不算和平的年代,老白因为特殊原因被带到了台湾。没有留下一字一句就匆匆而去,一去便是一生。那时,蒋介石高喊反攻大陆,他在台的日子并不好过。直至今日,还有部分人有着“反陆”的偏激思想。他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杯,重重地叹了一口气。眼镜上的雾气模糊了视线,将我们带回了当年。
老白住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。他本是一名教师,到这里后却天天做苦力。受的是旁人的白眼,吃的是隔夜的凉饭冷菜,听的是邻居的闲言碎语。可他一直在忍,忍受一切不幸,想用这些去换一个奇迹。本该泼墨挥毫的手粗糙无比,比起教师,这手更像庄稼汉的手。
之后,老白被聘到了一所小学,干起老本行,他明显开心,适应多了。语文本需故事来增色,老白除了给学生们讲台湾,也讲大陆,讲他的家乡。有人起哄打闹,甚至有家长来骂他,老白十分郁闷。在他要放弃的时候,一个小孩却说他想了解更多。于是老白悄悄给他讲。有傣家竹楼、有大漠黄沙、有辽阔草原,有边疆海域……渐渐地,孩子们被好奇心驱使,纷纷加入队伍,在他们手舞足蹈、绘声绘色的演说中,许多瞧不起大陆的家长也有了改观。老白又开始笑了。
一个人在哪都能找到自己的天地,只要他肯付出代价。老白不再教小学生了,他被有关部门调走,专给学生讲国学。学生们的眼底逐渐有了热情,老白知道,深入骨髓的爱国情又回到了他们心中。他们不再只背《三字经》,而了解了更多不平淡的情感……
老白想回家,可他不能。不仅因为无法,更因为要将国学再发扬。直到现在,他也没回去。一封封被翻得破烂的家书,承载了他所有的思念,但他一直是快乐的。
老白带我领略了耳熟能详却从未触及的风景,带我去了他最爱的一家云南人开的餐馆。暮色中,他的笑容像沙漠里的小花,牙齿白得像红梅上的初雪。落日尽其所能,为他绽放了夺目的霞光。华灯初上,霓虹闪烁,街道灯海美如昼。台湾的夜空,星星也如家乡般闪耀。
老白仍感谢当年的自己,热血朝气,相信自己能改变世界。偶遇现在他教的一个小孩,兴奋地向我背了篇古文。他大概还不懂意思,但我看出,他的眼底亮亮的,是满满的对国学的爱。为了回家,他将诗词三百首叠进魂中,最终又归于一份事业。我知道,他不后悔。
老白说,一学生与他视频时在长白山。望着漫天大雪,最是思乡。
临别时,他托我给他带家书,是用木匣(带鱼图案)装的。
“驿寄梅花,鱼传尺素,砌成此恨无重数”。
本文入围昆明市2018年度涉台教育进校园工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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