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见一片大海,海水是灰黑色的,海面上汹涌着白色的浪花,一点一点喷绘出一抹胭脂色的礁石,一艘灰色的船被青砂湮住,山头斜日相迎,一些东西在黡翳氤氲中渐渐趋于清晰。 要怎样形容,那是个什么样的人,是我时至今日从未望见的人。我们的相遇是早已种下的栀子,从我决定来衡实时就埋下了,生长冗长,但值得等待。她是千万人海中普通的一个人,却又是万千教师中最特别的一个。
来衡实时,头一次感觉到压力来自于四面八方,像密实的网。你快要喘不过气,不知道还能撑到几时,也是头一次觉得来自家人朋友的爱与嘘寒,也是一种压力,但因为那些是爱里自发赠施的善意,所以你不能说,要虔心接受而不是婉拒,也或许有时候你只是害怕让担心的人失望,比让自己失望更怕。这时候,没有多一步,没有少一步,恰好就遇上了我的班主任,陈老师。一些时候,她保护我们像护犊的虎豹。什么是人格魅力,我觉得陈老师的正义感便是,不是没心没肺,是真的从内心深处就迸发出的力量,因为是真正的力量,所以才可以给予人满腔热血。
不是没有任性过,面对我的任性时,她留给我的不是先前那些老师的居高临下,也不是鞭笞与责备,以前背着“润物无声”,只是背而已,但在那一刻,我真正的理解春雨润物。她教会我迈开大步向前走,让我看见康庄大道;教会我将压力转换为不让人压抑的动力与激情,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变成承载理想的方舟。因为遇见她,所以在很久以后,我不会让梦想只是梦想而已,不会让它成为束之高阁积满灰尘的木盒子。
有些事情会随时间淡去,但另一些事情只会随时间变得愈来愈有棱有角。那是一个怎样的午后,云似斑驳破旧的棉絮铺在天上,天空像哭过一样,远处高楼林宇间飞过一群雀儿。身体上的痛苦远比感情来的突然,不在蜜罐温床中,疾病更似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,我像是断了线的风筝。此时,陈老师变成了捡风筝的人,那天晚上星星很亮,我记得她在医院里忙碌的身影,她还年轻,怎么会有如此勇气,用单薄的身体承托起四十七个人的莽莽虔诚梦想?她又是为何愿意用她的峥嵘岁月换取我们的三年?我想,在这个年纪的她,或许是承受了太多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责任,才会愈发觉得她是多么的强大,也更会觉得多么的心疼她。那个晚上,这些疑问与答案皆似水交融在浓稠的夜色中,而我头一次觉得群鸟展翅的声音像极了林间的松涛。直到很久以后,在我们的调侃下,她浅浅道:“因为爱我的人太多了,心里再容不下多一个我爱的人”。她具体说了什么,我不大记得,依稀记得她的声音动情,像一只低飞的雄鹰,留给我们的是辽阔而茫然的感动。怪我嘴笨手拙,不能将她的好娓娓道来。
总是幼稚,总是低垂,总是心怀感恩,总是有一句谢谢掬在手心,感谢所有耕耘者的陪伴与指引。
又是那片深灰色的海,那朵胭脂色的礁石,那艘船,枝桠间残留的温润,渐渐明晰,终得风雨不再飘飖,终得栀子飘香,终得光明满室,终得喜乐安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