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天晚上，我请橙子来我家吃饭，她是我杭州亲戚的孩子，刚考完中考，正好和花生玉米聊聊她这一路来的心得体会。
橙子发挥得不算理想，进了学紫——学军中学紫金港校区。
学军中学本部一直是杭州高中前三名，紫金港校区是新成立的，势头却很猛，去年第一届高三毕业，今年就超过浙大附中，跻身杭州主城区前六。
橙子介绍了新学校的安排：
收到录取通知第二天，就是分班考，她没能进入竞赛班，进了实验班的一班——排名最前的那个实验班。
她还告诉我们，今年是她中学生涯的最后一个长假。
学校不放寒暑假——杭州不让补课，就把全体学生拉到外地补；
学校也没有周日——作为寄宿生，家长周六晚上去接，周日就要送回学校；
每天早上6点爬起来长跑，每天晚上统一晚自习到9点。
未来科技城离她们学校不远，阿里只是996，学紫却实现了696。
注：996是以阿里巴巴为首的IT企业一种普遍工作状态，早上9点上班，晚上9点下班，每周工作6天。696，就是把早起变成了6点。
我一直以为，学紫的快速上升是因为师资和学军共享，其实还是靠像衡水中学的密集学习和军事化管理呀。
我又想到，一位特级教师对我说，不要看人大附中是海淀六小强之首，他们其实就是一个高端版的衡水中学。
这虽然只是句玩笑话，但这几年我发现一个越来越明显的趋势，不管北京还是杭州，不管海淀还是西城，都慢慢地衡水化了。
虽说素质和应试两手都要硬，但是学习抓得越来越紧了。
毕竟，很难用一个统一的标准来衡量素质教育，但是一个学校的考试成绩不灵，大家就会认为这所学校的教育素质不行。
今年高考放榜，南京发生了这么一件事，家长跑到南京四大名校之一南京一中门口，手举着“一中不行”的标语，要求校长“下课”。
其实南京一中也考出了历史最好成绩，一本上线率就有95%，只是高分段的考生少，清北率今年是0。
但是，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，南京的二十九中活成了南京一中的一面镜子、或者说是教育实验的一个对照组。
2020届毕业生，当年（2017年）考进南京一中多少不易，分数线可是比二十九中高出整整42分呢！然而，今年高考成绩一中却被二十九甩到了身后。
（2017年南京中考榜单）
（同一届学生2020年高考的榜单， 一开始南京一中没有公布400分以上人数，后来说是20几人）
实验结论很明显：不是学生不行，而是学校不行。
这三年，一中在做什么呢？其实他们也很冤，明明在响应南京市的减负嘛：
不许补课，不许考试。不让排名，不公布分数，不许凭成绩分班。
随时进行突击检查，抽查学生书包，不允许书包里有卷子和课外辅导书。
由45分钟一节课改成40分钟一节课，一天少上一节课。
还积极推行着大家喜闻乐见的素质教育。
当一中忙着减负的时候，二十九中却展开了“县中模式”，和衡水中学一样，一直给娃洗脑和刷题。
哪个家长不想让孩子快乐呢? 别老坐在教室里刷题，搞搞文艺体育，玩玩兴趣爱好，多好！
只是，高考分出来，那些原先快乐过的家长和孩子，却很不快乐。
家长嘴上都说喜欢素质教育，身体却很诚实，把赞成票投给了苦逼应试，把反对票投给了快乐素质。
在中国，素质教育只是锦上添花——没有锦，只有花，那花也只是塑料花；应试教育却是雪中送炭，冬天没了炭，就能知道谁没穿衣服——是要冻死的。
花生刚上六小强时，每周有选修课、篮球俱乐部，每学期有足球联赛、田野调查、对外交流，每天还可以去健身房运动，觉得学校非常重视素质教育，还把衡水中学的故事当成段子讲给我听：
妈妈，衡水中学的校长讲，他觉得衡水搞的是素质教育。
到了今年暑假，面对学校布置的一大堆作业，花生却叹气了：
唉，我们学校也快成衡水了，就是初一让我们多玩了玩。
其实我们对衡水中学多少有点偏见，他们也不是都在死读书，毕竟，现在高考出题越来越灵活要求跨学科素养，只靠死读书也考不了高分了……
前段时间我推荐过帝都小五妈，她是衡水中学考到北大的，作为过来人最有发言权。
衡中的课外活动不少，并不只是刷题。
学校还狠抓思想品德教育。
小五妈自从进了衡中，身体还变好了，因为作息严格，早睡早起、每天跑操、体育课也从不中断。
我身边有不少家长，为了素质教育把孩子送到国外。一个很有钱的同学，把小孩送到瑞士寄宿学校去上学，一年费用近百万。
这个学校最出名的是什么呢？就是户外运动，登山徒步攀岩，几乎相当于我们的极限运动。
有钱人很看重孩子的吃苦精神和身体素质，毕竟有把剑悬在头上——“富不过三代”，为了打破魔咒，首先是让娃身体好生存能力强，同时又能吃苦和奋斗。
这点上，衡中鼓励的能吃苦、讲奋斗和身体好，正是妥妥的素质教育呀。
只不过瑞士学校是让学生在阿尔卑斯山区跑圈徒步，衡水中学是让学生在河北县城农村跑圈徒步。
小五妈还讲了一句话，让我印象很深：
如果当初我没有上衡中，我觉得自己基本不可能考上北大。
其实小五妈算是个很自律的人，但在初中还是会受到同学和环境的影响，时间管理和自制力上会有些问题。
到了衡中，因为整体学习任务安排的很紧，必须跟上节奏，所以基本不可能磨洋工。
（衡水中学的日程表）
关键是，同学们一个个也很努力读书，比的是谁成绩好而不是别的，所以吃苦和努力就变成了一种值得骄傲的品质。
其实即使娃在六小强读书的妈妈，也会有烦恼，第一是孩子不很能吃苦，第二就是不够抓紧时间。
我有个朋友，儿子和花生一样大，不想暑假补课，喜欢在家里呆着，吹吹空调，玩玩手机。
朋友只好把他送到亲戚的修车行去实习，还没怎么干活，光是没有空调在那里耗一天就够累的。一周过去，儿子主动提出，不去修车了，我要上补习班。
我和一些海淀妈妈聊起来，都有点羡慕衡水中学的家长——其实也存着想偷懒的小心思：
至少把娃送进去，自己就不用操心了，还省下了补习班的费用——补习班的功能学校已经统统包揽了。
娃在那里，有学校监督，有同学促进，既能强化时间管理，更能锻炼吃苦能力。
像这种从来不提减负只给自己加负的学校，可以说是业界良心了，真正做到了让家长减负。
当然，这只是想想而已，中考不能跨省，再说衡水如今也很难进了。
衡水中学的成功，还验证了一条规律：一分耕耘，一分收获，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。
不能吃应试的苦，就要吃艺术体育的苦，不能吃学习的苦，就要吃生活的苦。
后者的苦比起前者不知道多出多少倍，而且比起学习，搞艺术体育等素质教育，花的时间、精力和金钱更多，还不一定能搞出名堂。
这点上，我很认同衡中郗校长说的：
素质教育不是简单的吹拉弹唱，
素质教育也不能成为低分数的挡箭牌。
素质教育的主阵地就在课堂，
因为学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课堂上度过的。
应试教育是素质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努力学习和艰苦奋斗，也是孩子在社会立足的一个基本素质。
那天，我问橙子，新学校这么安排，你觉得累吗？
橙子摇摇头，我初中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，高中学校抓紧点挺好的。早知道就好了，早点努力，我很可能就考上学军本部了。
